[摘要]案件背后被解讀為平度政府多年來的征地之殤。

柴剛

耿福林死了。今年60多歲的他，生前是平度市鳳臺街道辦事處杜家疃村村民。3月20日晚上，他與其他3名村民一起，住在搭建的帳篷里守護耕地，21日凌晨，一場大火將其活活燒死，其他人則不同程度受傷。

3月25日，平度警方公布“3·21”縱火案告破，4名施暴者受王月某及杜家疃村村委會主任杜群某和工地承建商崔連某指使實施了縱火暴行。目前，平度市公安局已將此7人刑事拘留，山東省紀委等相關部門也已入駐平度介入調查。

而案件背后則被解讀為平度政府多年來的征地之殤，政府與村民之間圍繞耕地而積累的矛盾被引爆。

《中國經營報(微博)》記者獲得的一份公開舉報信稱，平度市政府自2009年以來的5年期間，違法侵占當?shù)剞r民耕地48萬余畝。截至記者截稿，平度官方沒有對此做出回應。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fā)展研究所社會問題研究中心主任、教授于建嶸對此分析稱，山東許多地方以“城鎮(zhèn)化”為名，搶奪農民的土地，引發(fā)流血事件，平度僅是其一個縮影。

征地之疑

“3·21”縱火案背后，是杜家疃村村民對當?shù)卣恼鞯刂伞?/P>

公開資料顯示，該村隸屬平度市鳳臺街道辦事處，地處城鄉(xiāng)結合部，共有197戶、646口人，農用地塊125055平方米。其中涉事土地面積約134.37畝，耕地100余畝。

2013年3月，杜家疃村村委向村民發(fā)放“青苗費”，每畝2.5萬元。村民對此感到疑惑，詢問是否將村里的土地賣了，村負責人稱該款項與賣地沒有關系。即便如此，當時仍有部分村民拒絕接受。直到當年10月左右，村民發(fā)現(xiàn)耕地被圈起來，擋上圍墻，才意識到地被賣了。

施工方稱，此為當?shù)卣袨椋瑓s無法提供相關手續(xù)，雙方因此多次發(fā)生沖突。村民們多次找到杜家疃村委會、鳳臺街道辦事處、平度市政府反映情況，均無果而終。2014年3月5日，村民再次找到村委會，詢問解決方案。對方解釋，上級政府已經撥款補償，但是不讓發(fā)放。村民李天(化名)稱，補償款放在村委，很快就會被挪作他用，此前在其他村莊已有先例，村民對此無法接受。

此后，村民自發(fā)前往開發(fā)商施工現(xiàn)場進行制止，無論白天晚上，村民睡在車里輪流守候，后來才搭起了帳篷。

杜家疃村原村委“文書”李榮茂日前向媒體實名舉報稱，2006年，平度市政府、鳳臺街道辦事處“威脅”村干部、欺瞞村民，通過偽造村民指印、簽名，制造假材料，將該村幾乎全部耕地共計374畝地轉為建設用地，其中包含火災所涉地塊。平度官方對此回應稱，“3·21”火災所涉地塊土地手續(xù)合法，征地補償均已到位，不存在非法征地、非法拆遷問題。

本報記者獲得的一份《征收土地預公告》中顯示，根據(jù)土地利用年度計劃和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平度市人民政府擬征收香店辦事處杜家疃村農用地125055平方米等四塊地，土地征收后擬作為工業(yè)和教育用地，時間為2006年7月。當年12月31日，山東省人民政府批復了香店街道辦事處等農用地轉為建設用地。上述農用地轉用后同意征收，用于該市城市建設。最終，那片耕地變成了房地產用地。

“后遺癥”

據(jù)媒體公開報道，平度市總人口為136萬人、總面積3167平方公里的平度市轄區(qū)內，共有超過90個村鎮(zhèn)正在推進類似的“城鎮(zhèn)化”工程。

在平度采訪期間，本報記者駕車圍繞平度中心城區(qū)，發(fā)現(xiàn)其周邊到處是建筑工地，大量的麥地被逐步侵蝕，嶄新的高樓林立，其中不乏萬科等地產大鱷的身影。知情人士介紹，征地、拆遷最為集中的區(qū)域包括平度市李園街道辦事處、鳳臺街道辦事處、同和街道辦事處、東閣街道辦事處、白沙河街道辦事處、新河鎮(zhèn)等。

當?shù)卮迕翊硐蛴浾咛峁┑囊环莘从场捌蕉仁羞`法占地情形”資料顯示，未經村民協(xié)商同意，擅自將土地以租代征，把集體土地出賣，每畝土地僅向村民每年支付1000元至1200元。

“不向村民打招呼，先把地圈起來。”村民們直言，即使不進行建設項目，也要先將耕地占起來。與其相應就是頻繁維權的集中爆發(fā)，最為典型的則是金鉤子村籍政法記者陳寶成漫長的7年維權，2013年8月，其被平度警方以涉嫌非法拘禁罪名刑拘。

就在“3·21”縱火案幾天后，3月25日，平度市金鉤子村村民狀告平度市政府一案在萊西人民法庭公開審理。庭審中，村民要求平度市將占用土地信息等予以公開，并要求出示征用農民耕地、宅基地的合法手續(xù)等。然而，在法庭上，平度市政府并沒有提供出有效的證據(jù)等。

本報記者獲得的一份公開舉報信稱，平度市政府自2009年以來的5年期間，違法侵占當?shù)剞r民耕地48萬余畝。該舉報信還稱，2010年，當?shù)卣耘f城改造為名，與萬科簽訂框架協(xié)議，將市中心紅旗路118號、平度市委政府大樓舊址等黃金地段，共計500余畝土地，每畝只收取50萬元作為代理清理地面覆蓋物的“工本費”。他們稱，按照國家法規(guī)掛牌競標出讓價，此地段當時的市場價格為每畝300萬元至350萬元。截至記者截稿，平度官方沒有對此作出回應。

“耕地大都建了樓房，可樓房已經太多了。”平度市土地維權村民劉天基感嘆。他向記者介紹，一份來自民間的統(tǒng)計表明，按實際常住人口計算，40余萬套住房可以滿足當?shù)厥袌鲂枨螅鴮嶋H上平度市區(qū)目前擁有85萬套住房。

據(jù)了解，2013年平度市固定資產投資總量突破500億元，累計完成519.4億元，增長21.4%。其中城鎮(zhèn)投資(含房地產)392億元，增長25.5%。

就在賣地瘋狂的同時，地處鳳臺街道辦事處的小李莊村、大李家疃，李園街道辦事處的柳行頭村等投資開發(fā)商紛紛跑路，給村民留下多個爛尾項目，甚至一片空地。

于建嶸對此分析稱，山東許多地方以“城鎮(zhèn)化”為名，搶奪農民的土地，引發(fā)流血事件，平度僅是其一個縮影。

而一位熟悉山東土地狀況的律師分析稱，平度并不存在“城鎮(zhèn)化”等項目，其所進行的占地、拆遷等沒有來自省級部門甚至青島市的統(tǒng)一規(guī)劃、部署，而整體程序更是違規(guī)操作。更令人擔憂的是，其占地、拆遷的“平度模式”在歷經幾年后，積累的多方矛盾，可能正面臨集中爆發(fā)。

(中國經營報)